第九章

满室烟雾缭绕,海上的阳光透亮清澈,从游艇窗户边缘荡进来,让那层波云诡谲的烟雾度上了蒙蒙光泽。

 站在这片光泽里,余晚垂眸,难得冷目俯视季迦叶。

 他就靠在那儿,手搭在沙发边缘,肩背舒展,体恤衫的领子里露出男人的脖颈和锁骨。季迦叶斜斜微仰着头,那枚漂亮的喉结就有些明显。清爽的碎发垂下来,显的他安安静静,斯斯文文,偏偏那双冷冽的眼藏在金丝镜片后面,带着不以为意的玩味和戏谑。

 哦,还有一丝凌虐的报复。

 报复余晚给了他一个耳光,报复余晚的故意失约,就算余晚已经违心道过歉也不行,这个人就是要亲手一点点讨要回来,他就是要百般折磨——他真的是个疯子!

 余晚面无表情。

 迎着季迦叶肆意的视线,她冷漠的,无声的,用口型清清楚楚的对他说:

 “滚。”

 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,只有冷静的对视。

 眼底的玩味淡去,季迦叶面色沉下来,他盯着余晚。

 余晚也冷冷盯着他爱不可及。

 这是一种从身体里迸发出的倔强,平静却丝毫不退却,像是彻彻底底在她骨子里扎下了根,没有退路。

 这种倔强与冷静成了一种保护的结界,没有人能靠近,也没有人能够征服。

 连一路走来的江成都失败了,最后灰溜溜退场。

 余晚就是这样,活在这个世间。

 季迦叶右手夹着一根半燃的烟。那支烟细细的,长长的,被男人的指腹缓缓摩挲着。就是这只手,曾掐过余晚的颈子,那指腹也曾用这样的力度,不轻不重的摩挲过她,让人颤抖、战栗。

 他喜欢完全掌控。

 他喜欢让人彻底臣服。

 而现在,余晚就凭着那股倔强,面无表情的和他对峙。

 这个人扇过他一个耳光,如今给了他第二个“滚”字。

 缓缓吸了一口烟,季迦叶抬起手,一言不发的,从余晚手里接过笔记本。

 手中终于轻松了,余晚漠然看了季迦叶一眼,坐回沈长宁身后。

 季迦叶也不说话。三十多页的资料,他看起来不快不慢,有时候略眯起眼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一支烟结束,他又点了一支,这才阖上电脑,淡淡望过来。

 视线掠过余晚,没有停留,转而望向沈长宁。

 沈长宁那会儿已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他问:“迦叶兄,怎么样?”

 季迦叶说:“就资料来看,这个项目前期投入至少要几十个亿,还不包括后续。”他冷静分析。

 “不错。”沈长宁倒也坦然,“迦叶兄也知道,我们做实业的现金流一向没那么多,而且滨海那边人脉也闭塞,所以想找迦叶兄一起合作。”

 所谓合作,还要共同承担风险。

 季迦叶弹了弹烟灰,笑道:“我可以答应,但我也有条件。”

 “什么条件?”

 季迦叶笑了笑,慢条斯理的说:“前期几十个亿,我想要看你们凌睿的诚意。”

 季迦叶说得隐晦,所谓的诚意,相当于是要凌睿将大部分现金流都压上去。

 这个条件相当苛刻,余晚跟在沈长宁、乃至跟在沈家老爷子身边这么久,还没有人这样跟沈家谈条件。

 余晚悄悄皱眉,她看过去。

 就见蒙蒙的海天光泽里,季迦叶还是那般淡然模样,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。他并不在意什么,他似乎也没什么需要在意的。因为他身上天生有一股气势,只要季迦叶说出口的,从来没有回转的余地。

 他便是他。

 他生来就是让人仰望的。

 他生来就是一个强者穿越之天后进化论。

 非常微妙的片刻安静过后,沈长宁抿了口酒,笑着道:“那我们凌睿有什么好处?”

 季迦叶也笑:“沈先生,我已经算过,这单项目我就是不和沈先生合作,也能单独吃下来,所以——你说呢?”

 他笑意很浅,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威胁沈长宁,逼迫着他。

 季迦叶根本不在乎,他完全不需要别人,他从来都是靠自己。

 沈长宁脸上的笑意滞了滞,外面似乎有人钓了条鱼上来,甲板上传来一团热闹哄笑。搁下酒杯,沈长宁顺势提议:“出去看看?——如果迦叶兄有兴趣,我这儿还有一条快艇,可以开到深海,那儿鱼多。”

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先缓一缓。

 “好啊。”季迦叶也配合,摁灭烟起身。

 瘦瘦高高的身影,体恤衫柔软的自他平展的肩头顺下来,宽肩窄腰,腹部平坦,一派轻松自在。

 几人往外走,他手里那会儿还拿着余晚的电脑,垂在身侧。

 那笔记本被他轻轻松松捏住一角,似乎根本没什么分量。

 余晚单肩挎着包,定定看了看,走过去说:“季先生,我的电脑。”

 季迦叶似乎这次想起来。他侧身看了她一眼,抬手,将电脑递给余晚。

 吸烟室的吧台边,慕容静倚在那儿,披着薄衫的身体朦胧而美。她对沈长宁娇嗔:“等好久了…”

 沈长宁拥住她,说:“我和迦叶兄在商量去深海。”

 “我也要去。”慕容静笑眯眯的挽着他的手,转头看余晚,“余小姐也一起去么?”

 余晚刚要找借口推辞,沈长宁已经转过来,替她答道:“你去把东西放一放,一起去。”

 余晚看着沈长宁,沈长宁也看着她。

 季迦叶淡淡侧目,望过去。

 余晚站在那儿,也没看他,只是望着沈长宁。

 他又移回视线。

 就听余晚倔强的说:“沈总,我身体不舒服,想回去休息一会儿。”

 她避他,所以宁愿违背沈长宁的意思。

 季迦叶面无表情。

 沈长宁转头问余晚:“要不要喊医生?”

 “不用,睡一会儿就好。”余晚这样回他。

 沈长宁深知她的脾气,这会儿也拧不过她,只说:“行,那你去休息吧。”

 余晚冲沈长宁点了点头,又望向季迦叶。

 余光里,是女人没有表情的脸,季迦叶这才转眸过来逆天鬼瞳之极品贵女。

 余晚毕恭毕敬的说:“季先生,再见。”礼貌的无可挑剔,仿佛刚才的尖锐与对峙都不存在。

 看了她一眼,季迦叶“嗯”了一声。

 余晚一向都不喜欢这种太过赤。裸的交际场合,尤其男男女女,摆明了暧昧。她回房间的路上,就遇到一位——余晚喊他“刘总”这位刘总也是沈长宁请来的朋友,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肚子腆出来,这会儿看见余晚,笑道:“余小姐,几天不见,你更加漂亮了。”

 油腔滑调,油嘴滑舌,让人格外不舒服。

 余晚并不能表现出来,只能回道:“刘总客气。”

 她今天穿着衬衫和铅笔裙,衬衫略松,束在窄裙中,将窈窕的身材紧紧裹住,这会儿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站在那儿,不由自主散发着成熟的女人味。不同于外面那些女人的花枝招展,余晚很冷。偏偏这道冷意,让她那张嫣红的唇更加有味道,极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。

 那位刘总哈哈笑着,一手就要顺势搭上余晚的肩。

 看着男人粗壮的手,那种恶心自胃里翻涌而上,令人作呕!余晚稍稍一避,抱歉道:“刘总,我还有工作,失陪了。”

 这人面色一尴尬,讪讪笑道:“你忙你忙。”

 余晚关上门。

 外面很吵,她抵着门,舒了一口气,又点了支烟。

 沈长宁大概交代过,中午厨师特地给她备了些清粥小菜。下午外面安静了会儿,到傍晚时分,复又变得喧哗。晚上照例有个party,灯红酒绿,奢侈而浪掷。余晚依然没有露面。

 沈长宁敲了敲门,进来问:“余晚,身体怎么样?”他们俩心知肚明,也不点破,他又说:“钓了几条新鲜的鲷鱼,刚片成刺身,出来尝尝?”

 余晚说:“我不想吃。”

 “你也太不给我这个boss面子了吧?”沈长宁终于忍不住蹙眉,点了一点。

 余晚看着他,还是一板一眼的回:“沈总,这又不是我的工作。”

 “真拿你没辙!”沈长宁无可奈何叹气,“那你好好休息。”

 他带上门,从余晚房里出来。慕容静在外面看着他,抱臂道:“既然有余助理在,沈总还带我过来?”

 沈长宁哈哈笑:“这种醋你也吃?”他捏着慕容静的下巴,亲了一口。

 季迦叶坐在角落的沙发里,慢慢抽着烟。他不大说话,也不喝酒,只是坐在那儿。

 迷幻摇曳的灯影里,他的侧脸瘦削而硬朗,线条分明,最是让人怦然心动。那种蕴在他骨子里的男性荷尔蒙在这样的冷冽气息里,慢慢碾成一道让人沉醉的毒。药。

 他是佛,就会有人愿意让他垂怜,引渡至极乐世界。

 不经意的,一个人靠过来。

 女人浓郁的香水味,在鼻尖来来回回的徘徊,还有温软的身体,蹭着他冷硬的身体闪婚之霸爱成瘾。

 男人和女人,好像天生就该契合,女人这么软,而男人又这么硬。

 季迦叶偏头。

 他不笑的时候,眉眼冷漠,总是透着股自内而外的禁欲,疏离而遥远,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。

 偏偏薄薄的唇抿着,会勾的人想亲一口。

 或者,被他吻住。

 女人的心跳了一跳,双手还住他的脖子,慢慢靠过去。

 那种香味越来越浓郁。

 两个人越靠越近,她定定看着他,勾引着他,她的唇就要碰上了,也许还差一公分,季迦叶忽然开口。男人的声音最是淡漠,亦最是无情。

 他说:“滚。”

 女人一怔,季迦叶已经推开她。

 他起身,那种打得很碎的头发耷拉下来,掩住他的眉眼,彻底勾勒出男人的冷漠与颓靡。

 *

 外面闹到凌晨才慢慢安静下来,余晚被吵得头疼,她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。

 一路灯光幽幽,很安静,没有人在。

 厨房只有凉水,余晚倒了一杯就回房间。经过客厅时,突然,有人揪住她的手腕。那种凉意瞬间沿着她的胳膊往上爬,余晚吓了一跳,她刚要叫,下一瞬,就被人治住双手,摁倒在沙发上。

 她手里的水杯一抖,咚的一声,闷闷掉在地上。

 肥壮的男人重重压下来。余晚认出来,就是那个刘总,也不知喝了多少酒,满身都是酒气,重的要命。

 他的身体很沉很热,死死抵过来,就要亲她。

 那唇看的人恶心,那张脸更叫人作呕!

 还有,那种被男人压制、被死死钳制的绝望与痛楚从她身体最深处、最压抑的记忆里钻出来,捆缚住她的四肢,余晚只觉快要窒息,她心跳得好慌,她透不过气了。

 不知想到什么,余晚使劲推搡,可那人就是将她钳制在沙发里,死死压着。她根本动弹不得。

 “滚开!”

 余晚使劲踢了一脚,下一瞬,整个身上蓦地一轻,那个刘总被人提起来,丢到一旁。这人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,这会儿摊在一边。

 余晚直直躺在沙发上,胸口起伏,衬衫扣子被扯开,青光乍泄,裙子也因为挣扎滑上去,露出纤瘦而白的大腿。

 季迦叶冷冷垂眸,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。

 余晚还是惊悚,呼吸急促的瞪着他,一时忘了起来。

 季迦叶漠然的说:“你这样,是要让我干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