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缘起

华丽!气派!高贵!奢侈!

 我一边浅带微笑,一边随意地打量这屋子。

 行李被我扔在脚下,那一小包衣物以后都用不着了吧!我愉快地想,到了这儿,进了这个天堂一般的房子,我再也用不着那些地摊货了!我忍不住扬起嘴角,然后我的注意力被那一排金色的沙发吸引住了。意大利进口的呢,啧啧…坐在上面一定像坐在云里头一样舒坦!于是我走过去,摊开手脚,如愿以偿地躺在那堆云里头,嘴里喃喃着:“你们还真是会亨受…这真是好日子呢!”

 终于,那个老家伙───我的父亲,忍不住困难地说了一句:“Siren!你不能坐好吗?”我微睁眼,对他展现一个妩媚的笑容:“呵呵…父亲大人,我以后要住在这里了呢,我想您得从现在开始习惯我的生活方式!”

 “简直一点规矩都没有!”

 我听见一句冷厉的评价,抬眼望去,只见一位高雅的妇人皱紧秀眉。

 随之而来是一把悦耳的年轻女音:“就是!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人!爹地,你也真是的,这种人拿点钱打发掉就好了嘛,弄到家里来做什么!看她那个样子,简直像───”

 “好了!”老头子发火了:“不管怎么说,她是你妹妹,你就给我安静一点好吗?”

 这下子不得了,之前发表评论的那位贵妇人不高兴了:“你怎么这么骂采采?她说错了吗?你看看那个───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!”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孔上写满了愤怒和鄙夷,而坐在她身边、承袭了她美丽容颜的女孩儿,因为受了父亲的责骂,现下正嘟着嘴,显露出一脸不悦。

 我在嘴角勾起一朵笑花儿,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家三口,一边欣赏他们有趣的演出,一边我把目光转向对面那两位贵公子。

 真不能不说,这一家子都是俊男美女呢!老家伙虽然有五十几、六十岁了吧,不过一根白头发都没有,脸上也不见有皱纹,眼睛居然像年轻小伙子一样炯炯有神,尤其是带着怒火的时候。

 贵妇人倪何丽晴也有五十高龄了,但皮肤却依然白晰,看不见一丁点儿老人斑,而且细嫩的仿如刚剥壳的鸡蛋,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只有三十来岁,跟坐在她身旁的倪家大小姐是姐妹呢;而她的倪家大小姐倪采儿更是遗传了其父母的优良基因,美丽亮眼到令所有雌性动物嫉妒!

 不过我更有兴趣的是倪家的两位年轻的男主人───倪采瀚、倪采澌。

 倪家的长子倪采瀚───那个把我从拉纳卡带到香港来的男人,有着一双冷静的眼眸,从塞浦路斯到香港这一路上,我也没搞清楚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性格。这对我来说很不好!我习惯在最短的时间内,弄清楚对手的弱点,方便我在出手的时候一击即中,但他让我有些顾忌。

 次子倪采澌也是个英俊的男人,他比起他的哥哥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贵公子,因为他总是带着一脸高不可攀的神气,那仿佛在说:“离我远一点,不要弄脏了我的衣裳!”但他显然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,那对我不屑一顾的态度在他的眼神里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,不像他的哥哥一脸平淡,到目前为止,我仍然看不出他对于我的到来,到底有什么样的想法。

 这样想着,我不禁在我大哥───倪采瀚的脸上多瞧了两眼,他也看向我,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里依然波澜不兴。

 我笑了。

 “大哥!谢谢你把我接回来。”

 我笑得娇媚而可爱,露出了我白白的牙齿:“我都不知道有一天我居然可以过上这么富有的生活!这可真让我意想不到!而这一切也都多亏了你呢!”

 不出意外地,倪夫人、倪小姐和倪二公子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他们迷人的眉毛,一脸嫌恶地撇开脸,仿佛多看我一眼都会伤害到他们美丽的眼睛。而我说话的对象、倪大少爷只是向我点了点头,淡淡地说:“我只是奉爹地之命去带你回来而已!”

 我的笑容有点僵化,只好闭上嘴,因为不知道再说什么好。

 我的父亲倪震尧先生此时接话道:“Siren,你…这些年生活得还好吗?”他望向我的眼神是那么地充满慈祥和歉疚,我几乎都要被感动了呢───如果我不是已经流浪了十二年的话。

 “好,非常好,我生活得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!”我扬起一抹讥讽的笑,戏谑地说:“您对于我的这个答案还满意吗?父亲?”

 倪先生看起来有些难过,几近讨好地对我说:“那你能把你这些年的生活给我说说吗?”

 “…”倪大少爷此时开了口:“爹地,我觉得现在最先要做的事,是大家去验一验DNA,省得出错!”

 倪先生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尴尬,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我提这个事情。

 是怕伤害到我的自尊心么?呵呵!我的自尊心到底被丢弃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了呢?这我可得好好想一想!

 扬起眉毛,我向坐在对面的倪大少爷笑道:“验DNA是必要的,我也不想认错了亲戚!不过,我一向不喜欢进医院,你们得在家里处理这个事情!

 “你在说什么废话?”倪二公子开口道:“难道要我们把整家医院搬到家里来吗?你也太大牌了吧!”

 倪大少爷看了我一眼,也说道:“在家里验DNA的确不方便,还是去医院吧!”

 我冷笑一声,懒懒地说:“那就不好意思了,我不打算去医院做白老鼠!你们要另请高明吗?”带着些恶意地嘲弄,我斜眼瞧瞧我那个所谓的父亲。

 “其实也不用验了,我知道Siren一定是我的女儿!”

 亲爱的父亲是想息事宁人呢,可惜没有人领情。

 倪夫人马上持反对意见:“那怎么行?是或不是,都要有证据证明才行,哪能随便跑来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认亲认戚的!”说完,还甚为唾弃地白了我一眼。

 “就是说嘛,不验DNA,我们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冒牌货?”倪采儿也插嘴道:“我们倪家在香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,要是有人居心不良、想打咱们家的坏主意,那怎么办?”

 看着这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意有所指,我冷冷地微笑着。等所有人都发言完毕,我才伸了个懒腰,缓缓地问:“那么,现在怎么办呢?一定要去医院吗?”看着那个一脸为难的老头子,我所有的怒气都想发泄在他身上。

 “我可不是非要认您不可呢,老家伙!”我坐起身,好让自己靠得舒服点儿。“不是您叫您的儿子去塞浦路斯找我的吗?难道那之前您都没搞清楚我究竟是不是您的种?”

 尽管怒火中烧,我讲话的语气仍然慢条斯理───这可是多年才养得成的好习惯呢!

 我跷起脚,继续道:“我不管你们是怎么一回事,但是从香港回塞浦路斯的机票钱你们得给我出了,我可没有义务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把戏!当然,你们也得赔偿这几天的误工费给我,要知道我一天不干活就没有面包吃呢。”

 “不过───如果您一定要认亲戚的话,也不是不可以,但是去医院的费用得另外算!毕竟就如同您的儿女们所说,一天没验DNA,我都未必会是您的女儿。那么倘若到时,果真如他们所料,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的话,那我跑一趟医院岂不白费?而且您知道,验DNA可要抽血哪,用针管子扎进我的身体里───嘶…我光是想想也觉着疼!我怎么能白受这疼呢?世上可没有人愿意白受疼的…”

 “够了!你要多少钱,开个价!”倪夫人终于受不了,打断了我的絮絮叨叨。

 “呵呵呵,夫人您可真是个痛快人儿!”我拍着手笑道:“看在您这么爽快的份儿上,就一万块钱,机票啦、误工费什么的全包在里头了!我要受的疼也就为了您这位尊贵的人儿忍了吧!”

 此时倪二公子不待他的母亲表态,愤然道:“你还真敢开口!验个DNA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,居然就收一万块?香港很多人一个月也赚不到一万块呢!你的几滴血有那么值钱吗?”

 “就是呀,不过要你几滴血,就敢收一万块港币?你以为你的血管里流的是什么?是黄金吗?给你一万块日元都嫌多!”倪采儿也不甘落后地抢白。

 “我想各位是误会了!”我好整以暇地接着道:“我不要港币,我说的是美金!要是你们给我港币,我离开了香港,那不就是一堆废纸吗?我要一堆废纸又有什么用呢?”

 “什么?”

 这回不仅倪夫人吃惊,连正在喝茶的大少爷倪采瀚也差点呛着。

 “你为什么不干脆去抢银行?”倪采澌跳了起来,犹如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。

 “哎哟哟,你这个穷女人!你还真敢开口呀?你是不是穷疯了?一万美金?把你全身上下全都拿去卖,也不值这个数吧?你居然───”倪采儿的反应一点也不输给她的二哥,那瞪大了的美目跟倪二公子的一模一样。

 “你没搞错吧?你居然要一万‘美金’?”倪采瀚吐掉嘴里的那一口茶叶,不敢相信地问道。

 “有问题吗?”头一回看见倪采瀚露出与“冷淡”两个字无关的表情,我心里着实有些兴奋。偏着头望向他,我笑着问:“难道你们倪家拿不出来吗?”

 倪夫人厉声道:“我们倪家自然拿得出来!这一点零钱我们可不看在眼里!可你认为你值这个价吗?”

 我转向倪夫人,淡笑道:“值不值?这得问倪先生───我的父亲大人,对吗?”我朝那个不吭一声的老家伙抛去一个媚眼。

 倪先生在所有人的“注目礼”下,终于不能再沉默,他深深地看我一眼,站起身说:“好!”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。

 “什么?”倪夫人在他身后嚷了起来:“‘好’是什么意思?你疯了吗,你居然答应她?”

 倪采儿也跺着脚从她那娇嫩的嗓子里发出抗议之声,可惜那依然改变不了倪家主事人的决定。

 我愉快地笑着,看那两母女气得脸孔几乎要变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