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两条路

  大伯去了。

  带着祖业未兴的遗憾!

  不过,他走的很放心,弟弟白浪答应接手‘青衣社’,不用担心祖传基业就此毁于一旦。

  他是放心了,可是白小飞有点急了!

  可这玩意,明显不是白浪能玩的转的。

  这么说吧,青衣社虽然没落了,可留下来的艺人们都是西虹市话剧界有名的人物,之所以留下来,除了因为舍不得‘青衣社’,更主要的,大家伙敬重班主,白小飞的大伯就是班主!

  白浪可没他哥哥这身能耐!

  就算想接手,恐怕也是有心无力。

  等待‘青衣社’的也只有解散这么一条路,除非…除非能找的别的活路…

  白小飞看的透透的!

  ……

  丧事结束,父子俩抽着烟商量之后该怎么做。

  “浪哥,你是怎么想的?”

  “我能怎么想?你堂哥、堂姐工作稳定,很明显他俩对‘青衣社’完全没有兴趣,如果我不接手,那‘青衣社’怎么办?难道要你大伯死不瞑目?”

  白小飞楞了一下,他能真切感受到作为背锅侠的怨念:“…不是,浪哥,我是问你准备怎么做?‘青衣社’虽然是话剧团,可是大家服的只有班主,你这水平想当班主,不可能…”

  “你有什么办法?”

  “要么提高员工待遇,要么你能拉来一位大拿,能镇得住场子,而且这位还是一心一意想留住青衣社,”看了看自己老爹,白小飞接着说:“第二条路基本上没什么可能性,咱们还是考虑第一条路,这样,咱们明天去找八叔问问,看他愿不愿意支持咱们,能搭上八叔,说不定他会帮忙找条路让演员们创收呢!”

  白小飞口中的八叔,就是小九的父亲。

  西虹市排的上名号的大富翁,有钱!

  “…我不去!”

  白浪翻了翻白眼,果断拒绝了白小飞的提议。

  他跟老八有很大的矛盾,很复杂,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——大概就是八婶曾经热烈的追求过白浪…

  “浪哥,我爹,我亲爹,您现在还看不清现实吗?咱们没钱、没人,你指望下乡这点收入就能让社员们死心塌地跟着你?”

  “…以前不也这么过来的嘛!”

  白小飞彻底无语了,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老爹这么萌蠢可爱呢?

  “…您知道他们跟大斌叔叔跑一场商演能赚多少钱吗?这么跟你说吧,咱们青衣社的所有人如果离开青衣社,收入随随便便就能翻好几倍!”

  “他们跟大斌有来往?这群叛徒!”

  白浪很愤怒!

  大斌是西虹市名气最高的相声艺人,很多人不清楚他的来历,其实他以前就是青衣社的成员,也是当年白正去世之后,第一批离开青衣社的成员之一…

  当时,正是青衣社最困难的时候,所以,在白浪看来,大斌毫无疑问就是青衣社的叛徒!

  “…不是,您真以为大伯不知道这些?”

  是,白浪每天都能拉来不少单子,刨去固定支出,每月能分给成员们的薪水在5000块左右,白浪自己也就拿4000的月薪,可谓燃烧自己照亮别人!

  但是,时代不一样了!

  他们跟着大斌,一场下来,至少能赚个五位数。

  白小飞大伯也知道这些,一开始当然也很生气,可是,仔细想想,他也没有理由阻止员工们赚钱啊…

  “…小飞,你刚才说的第二个方法是什么?”

  “…找个有本事的能镇得住场子!”

  翻了翻白眼,白小飞还是说了出来。

  能镇得住场子的都是大拿,青衣社留下来的那帮老家伙都是有真本事的,别的不说,梅叔叔就是深得梅派青衣传承,一亮嗓子,懂行的,直接就跪了!

  白浪突然的盯着白小飞上下打量起来,后者心里发毛,隐隐于不祥的预感。

  “浪哥,这样吧,我现在就去找小九,拉投资这事,我去办!”

  ……

  话剧、曲艺都讲究传承。

  白正当年在两个儿子里面挑了半年,最终决定让白小飞大伯接手。

  到了第三代了,白小飞大伯不止一次跟白小飞说过要把‘青衣社’交到他手上。

  每次,都被白小飞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!

  老子有着远大前程,谁特么乐意守着‘青衣社’过一辈子?

  再说了,他还有堂哥、堂姐呢!

  虽然这两货早就明确表示对祖业没兴趣,没准他两的孩子有大师的潜质呢!

  直接让第四代接手,放大家一条生路,多好。

  而且大伯的身子骨一向硬朗,每天早晨起来练功,隔着窗户念‘八百标兵奔北坡’都能让楼下的大爷抗议大骂‘小声点’…

  按照白小飞的想法,大伯至少还能活四十年,刚好能把白家的第四代培养成人。

  怎么就这么没了?

  不自觉回想起了大伯曾经的谆谆教诲。

  得知白小飞考上了中戏表演班,大伯把白小飞拉进了青衣社,整整学了三个月额基本功,嗓子都快废了…

  “小飞啊,我跟你说,戏剧表演有四门功课,声台形表!”

  “大伯,我嗓子都干了,得练到什么什么程度才算入门?”

  “入门?呵呵,这么说吧,你爷爷以前跟我说过‘你得在嗓子发炎的情况下,念‘八百标兵奔北坡’念得能让25楼关着窗户的住户打开窗户骂你小点声,这才算是入了个门’”

  “…这也太难了!”

  “你以为呢,现在这帮孩子演的都是什么玩意!”

  …

  “小飞,看到这张椅子了吗?我坐在这张椅子上,光打在我脸上,但我要反映出我背后的光,椅子面给我的反压力!”

  “…”

  不明觉厉

  …

  “这话剧才是真正的艺术,你想想你跟所有的观众都是零距离,你的表情、台词能清晰的传递到所有观众的视线、耳朵里,这是多么让人欣喜的事情啊!”

  “我跟你说,咱们这行,学演戏,先做人!”

  “大幕一拉开,就我一个人说了算。这种感觉太棒了!”

  “救场如救火!”

  “戏比天大!”

  …

  这么一个对表演艺术执着追求的人突然就这么没了…

  坐在出租车上,这几天一直紧绷着的白小飞突然咧开嘴,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