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寻梦

夏日的傍晚,斜阳正浓。

 苍穹静寂,大地无语,一条贯穿南北的蜿蜒铁路,承载着装有无数旅人的火车,呼啸奔驰。车内,有点咸湿的空气,郁闷燥热。火车奠花板上有着一排旧式摇头电扇,尽职尽责地摆头狂吹,座位上的旅客却依然汗湿衣襟。

 “乘客们,吉安车站就要到了,要下车的旅客们请注意…”

 略带烦躁,有点嘶哑却依然亲切和悦的广播女音从各节车厢中央的喇叭里传出,声音在沉闷的空气中飘荡,流转。

 安静的车厢一下子热闹起来,人们的表情和动作也随之丰富多彩,就如一个沉睡很久的顽童,突然被外界的声音惊醒一般。

 无聊而漫长的旅程,好不容易到达一个中转站,旅客们终于有一个休息活动的机会,当然不会无动于衷。

 然而,这一切似乎都是别人的世界,诸如此类的热闹和喧哗都与甄聪慧无关。此时的她静静蛰伏在车厢靠右一个临窗的座位上,左手展掌托腮,右手臂弯曲平铺在茶桌上,眼睛迷蒙地看着窗外,目不转睛。

 甄聪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海洋之中,之前的分手片段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。她的脸上,两道泪痕湿了又干,干了又湿,她都茫然不顾,心里若漫无边际的海洋,难以看到海岸的方向。

 “你不要再无理取闹!除了我付戏龙,你觉得还有谁能够忍受得了你?”

 大街上,穿着一身休闲服饰的高瘦男人当街而立。男人的对面,一个娇小的女孩,正低着头,一副受训的样子。甄聪慧不敢抬头看正在大声说话的付戏龙,只能用怯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抗议:“可是我想有自己的想法,自己的梦。”

 “梦?那是什么东西?别傻了,聪慧,面对现实吧!梦想是不切实际的。除了我,谁会对你好?这个世界,人对人的好,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,都是有目的的。那个小叶,他是什么玩意,靠近你是有不轨企图的,你知道吗?”

 “小叶是我的朋友!”

 “哼哼…”付戏龙冷冷哼着,有点刺耳的话紧跟着钻进甄聪慧的耳朵里。“男人和女人之间有友谊么?不可能!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像我这样,无时无刻不迁就你,宠着你?毫无回报的对你好?你以为离开我,你真的可以活下去?”

 “我…我想…”突然穷词,甄聪慧无声流泪。为什么每次一点小事,为什么每次一跟男性朋友说几句话,他就会跟她来一套这样的说教?她毕竟不是草木,她是一个人,一个受过高等教育,有自己的思想和见解的女人,那样的说话,她听了会觉得伤心和屈辱,知不知道啊?

 甄聪慧真的很想呐喊,她的心很压抑,若不是,若不是当年…

 “别人都不对我好,那你为什么对我好?明知道那些事,你还收留我,照顾我,对我不离不弃,你说别人对我好有目的,那你对我好又是为什么?”脑袋里一闪,没有细细考量,甄聪慧的话已经说出来。那依然温柔细嫩的语调,有着直觉的怀疑。

 “这个…因为我爱你啊!我爱你,所以照顾你,所以保护你!可是,你…你…你这…难道你怀疑我吗?”付戏龙的声音开始激动,咆哮!

 “可是,你不能总是这样控制我的言行,我的思想。我是个人,不是植物,我有感情;我也不是对你摇尾乞怜的小狗!看你开心不开心,随时随意给我就是一个巴掌。”甄聪慧的语调不自觉滇高八度,用这样的语调说话,在她人生的二十二个年头里,还是第一次。

 付戏龙从未见过甄聪慧如此的叛逆,明显的一愣,有着不允许被挑战的愤怒。“除了我能忍受你,你到哪里能行?你那个梦中情人?那个…那个‘葱头哥哥’?别以为你做梦的时候想些什么我就不知道…”

 “你不要老是说这话!好不好?!”不想再听付戏龙胡言乱语,甄聪慧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将他的话给打断。她已经遵守承诺乖乖陪在他的身边,一呆就是四年,他还想怎样?她只不过偶尔在不开心的时候幻想一下美丽的童年,那些远久而又纯真的回忆,都不可以吗?

 甄聪慧以为,在每个女人的心中总是会有一份童真和梦幻,那份感情是最纯真无暇的。生活的艰难,让那份美丽的梦幻不可能实现,于是回忆便变的尤为珍贵。可是,如果那纯洁无二的感情总是被提起,做为挖苦、嘲笑,甚至是讥讽的材料,甄聪慧觉得是人,都会像她一样疯狂吧!

 “我说什么了?又没说你水性杨花,放荡骇形!”

 “你!你…”气急的甄聪慧再也说不出话来,眼泪倾泻如雨,这个她从大学二年级就跟着的男人啊,一起走过四年,就算她曾经有千错万错,四年的时间,四年的朝夕相处,他该了解她,相信她吧?可是他没有,总是这样挖苦她,他到底想要她怎么样?

 心痛,悲伤,绝望,甄聪慧突然发现,她好无力。无言的她,在付戏龙冷冷目光的注视下,缓缓、缓缓拿下自己肩膀上的小包,轻轻递到他的面前。

 勇敢抬头,正对那双狭长的眼睛,一句简短而坚定的话吐露出心声:“给你,我要离开!”

 “好!你要走,是吧?那我就成全你,反正你心里不是一直都有一个所谓的梦?你去追吧!这次我不会再阻挠。”付戏龙突的一把揪过甄聪慧手中的小包,转身就走。

 ‘女人,这可是你要给我的,我到要看看你怎么离开,去哪里!’心里冷笑着,付戏龙心里一阵得意。四年的时间,他还不了解甄聪慧?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个随身包包里,顶多牛仔裤的口袋里有点零钱,他到要看看她有多大本事,能去哪里?

 嘴角扬起胜利的笑,付戏龙没有回头,有过四次和甄聪慧说分手的经验,他断定她一定会像以往一样巴回他的身边,继续做个听话的乖女人。

 看着付戏龙扬长而去,纵横的泪水让甄聪慧的视线彻底模糊,她的心被般帝痛。“离开,离开是对的吧!她该去试着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,尽管她的人生曾经那么,那么的…”抬起的清丽的脸,甄聪慧紧握双拳。

 下了决定,在大街上茫然走着,甄聪慧突然好迷惘。她要去哪里?她究竟要去哪里?

 没有目的地走着,不知不觉中,甄聪慧竟然走到鞍城破小却热闹的火车站。

 “开往杭州的5024次列车即将到站,请检票同志们注意,准备开始检票。”

 “终于可以上车啦,呼呼…终于可以去人间天堂了!”一个兴奋的男孩子在甄聪慧的身边跳起,拖着不小的旅行包冲进去检票口。

 “人间天堂,梦幻之都么?那…那里可是个寻梦的地方?”甄聪慧喃喃自语,不觉加快脚步,赶到售票大厅,掏出所有的钱买下这趟最及时也最便宜的硬座普快列车…